顧雷:我的風格就是一個石傢莊青年來到北京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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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劇《結伴關系》劇照答題者:顧雷

提問者:劉雅麒

時間:2018年8月12日

簡歷

顧雷,中國當代劇作者、導演。顧雷的戲劇作品,冷暗的格調中,融匯瞭輕靈的黑色幽默,在寫意的空間造型中,融入瞭中國傳統美學的氣質,兼具平民氣息和知識分子思辨的韻味,並保持著一貫的高水準,註重觀賞性和藝術美感的平衡。主要代表作品有《告別無羈的長夜》《十個人的夜晚》《顧不上》《人生不適情》等。

1你導演的《結伴關系》將於9月14日-16日在隆福劇場演出,這部戲今年重演相比去年9月份的首演有怎樣的調整變化?

《結伴關系》進行瞭微調,但不大。我覺得是這一年我們社會情境的變化比戲的變化大。國傢放開二胎瞭,一兩年反饋的效果卻沒有那麼理想;年輕人不想結婚的呼喊聲越來越大瞭;2017年登記結婚的有1000萬,離婚的卻有470萬。在這樣的情境下,看《結伴關系》裡的人物和爭論,意味更多瞭吧。

2你的戲劇啟蒙來自於?

我從小就對舞臺感興趣。從小學、中學開始,就在組織學校文藝方面的演出。大學裡,戲劇和唱歌是能上臺的兩種方式,因為我不會唱歌,就選擇瞭戲劇。比較而言,戲劇更有文學性,更有詩意。我讀北京理工大學的時候,有機會加入瞭學院、學校的劇社,進行演出。

1998年3月,當時大一,剛上大學半年,我們有一個小品演得不錯,學院劇社的社長請我們看話劇,買瞭在首都劇場演出的大導林兆華的《三姊妹·等待戈多》,主演有濮存昕、陳建斌、龔麗君等。我穿著我最好的一雙皮鞋,穿著中山裝就去看這部戲瞭。看戲的時候心潮澎湃,如醉如癡。過去在老傢石傢莊也看過話劇演出,但是完全沒法跟這部戲比。後來我見到大導的時候跟他講過這是我在北京看的第一部戲,當時童道明先生就在邊上坐著,他說,你在北京看的第一部戲是林兆華導演的《三姊妹·等待戈多》啊,你是多幸運啊。

我當時十八九歲的年紀,從石傢莊來到北京。在一個外地青年心中,北京這座城市有無數的想象力可以在夜裡釋放出來。而這部戲恰恰提供瞭這樣的想象力。一片水面中,三姊妹被困在孤島上,她們在外省回憶自己的童年、青年,想象著莫斯科的美好,想象有一天能夠回到莫斯科。濮存昕和陳建斌演的弗拉季米爾和艾斯特拉岡,踏著水跑過來,看著一棵地上的小樹枝,在等待著他們等不到的人。記得當時是吳文光老師作為朗讀者把契訶夫《三姊妹》和貝克特的《等待戈多》這兩部戲給串起來。他把一塊表扔進瞭水裡,就像時間被投擲在水中。水花四濺,地上的水,倒映在舞臺的頂部。幾個人在這個地方等待著,惆悵著,孤獨著,吶喊著。對我這樣一個十八九歲、從外地來到北京的青年來說,這是一次精神之旅。後來我坐在電車上回學校,感覺幾乎要融化在春天北京的夜裡。那次看戲的經歷對我的影響是很深刻的,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戲劇啟蒙。

3聽說你從北京理工大學本科畢業時並沒有想要從事戲劇行業,後來是怎麼改變主意的?

《沃依采克》是我和學校的太陽劇社合作的一部戲,也是我大學本科階段的最後一部戲。那年我大四,22歲,快畢業瞭,工作已經基本定下來瞭,即將回到石傢莊一個制藥企業做研發。當時從北京要回石傢莊,也有自己情感上的糾結,感覺很憋屈,這部戲是我當時心情的一種表達。

這部戲後來有機會在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小劇場演出一場後,反響出乎我的意料,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鼓勵。我決定留在北京,第二年又考瞭我們學校的研究生。當時也沒有想要靠排戲來生活,隻是想留在北京,覺得在北京的這個狀態是舒服的,回到石傢莊有點憋屈和壓抑。在當時的我心中,北京和石傢莊是兩個不同世界。後一個世界很現實,但前一個世界好像可以做做夢。

我非常幸運,讀研究生沒多長時間,就得到機會去林兆華導演的工作室,在大導身邊學習和工作瞭。林兆華導演看瞭我的《拉斯科尼科夫》和《瞎子和瘸子》,覺得還不錯,就留我在他那兒打雜。大導對我真不錯,給我提供瞭資金和北京人藝這樣的平臺,提供指導,還給開工資。從2003年到2005年,兩年多的時間,我相當於跟著大導讀瞭個研究生。當時林兆華導演應該說是創作最高峰的時候,我算林兆華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等他排戲的時候可能做一些助理的工作。大導還請來瞭其他的著名導演、老師,給同學們辦工作坊,我就在旁邊觀摩學習。大導不是那種給你具體指點各種技術的老師。他說他跟戲劇學院學生上課時候,也是沒什麼可講的,你們提問吧。他沒有具體跟我說過對我作品的評價。我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大導對我的評價是:顧雷,他行。我理解這是大導對年輕人的鼓勵。後來我研究生畢業,需要自己找工作瞭,才從大導那兒離開。這段學習的經歷讓我受益良多,也陰差陽錯地推我上瞭路。

4你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學生物化學專業的,你學的專業對你的戲劇創作有什麼影響?

生物學專業給我提供瞭不同的看問題的視角吧,讓我可以把關於同一個問題的不同觀點放在戲裡。我這兩年新寫瞭一個戲叫《進化》,裡面有很多生物學的想法和觀點。現在這個戲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在做。我寫的劇本,其他導演來排。

(問:可以具體介紹一下《進化》這部戲嗎?為什麼沒有自己導演?)

《進化》是講一對年輕的北漂夫妻想要美漂的事。他們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處處覺得自己是二等公民,終於有個機會,他們想通過變成美漂,超越他們身邊的一等公民。他們為這個機會努力,最後他們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像動物,他們所處的環境越來越像動物生活的叢林。

《進化》排的時候,我在排《結伴關系》,沒有時間去排這個戲,就把劇本拜托給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呂睿導演。另一個考慮就是我寫的戲,過去都是自己導,該放手讓它去找其他導演瞭。果然,這個口一開,過去寫的三個戲,分別在英國和羅馬尼亞找到瞭它們的養父母。

另外一方面的困擾就是,生物學讓我對人生對世界的看法傾向於保守和悲觀。之前總覺得個人的意志能力是無限的,但是人有的時候是扛不住他的自然屬性的。世界很復雜,人很難認清本質,但往往把它簡單化瞭。有的時候我有些想法和現在所謂的“普世價值”是相背離的,我現在還不敢把這些想法都寫入自己的戲裡。

5戲劇創作遇到瓶頸時通常會怎樣處理?

我有很多劇本起瞭個頭,寫不下去就放在那兒瞭,想著放一段時間有瞭想法再寫,但後來發現自己對這個戲沒興趣瞭,覺得不值得再弄,就扔在那兒瞭。大概放棄瞭有十來個這樣的劇本。我的劇本都是多年的積累,《顧不上》準備瞭很多年,在2015年終於結出果來瞭;《人生不適情》的劇本也是在電腦文件夾裡放瞭好多年,在2016年完善瞭一下又拿出來瞭。

6你如何評價和定位自己的劇作風格?有怎樣的變化和發展?

我的風格就是一個石傢莊青年來到北京的風格。從一個小地方來到北京,帶有很雜糅的氣質和色彩。我覺得這種雜糅是個好事,很多東西都是雜糅的。是玩鬧和所謂“戲劇”的雜糅,是粗野和詩意的雜糅,是帶著石傢莊的鄉土氣的我和北京、圖書館裡更廣闊世界的雜糅。

我20多歲的戲都是一個調子,比較鬧騰,有某種宣泄和叫囂的成分在裡面,不是很現實。後來,戲隨著年齡增長變得越來越現實,越來越平靜瞭,我現在不那麼較勁瞭。現在再像前些年那樣較勁的話,覺得自己的身體吃不消瞭。

過去,在我心裡,石傢莊和北京是兩個世界,今年40歲,我現在覺得北京和石傢莊已經沒有區別瞭,兩地來回也很方便。在北京我已經安傢生子,生活穩定,有瞭小孩瞭。北京也不像過去那麼神秘,那麼有趣瞭。如果說過去的我是一個雜糅的狀態,再往後就不知道怎麼樣瞭。我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太正常瞭,和在北京生活的差不多這個年紀的人的生活差不多一樣,生活中沒有那麼多的波動,見識也少瞭。

7你挑選演員有怎樣的標準?你似乎不看重科班出身,喜歡與非職業演員合作?

沒有什麼特定標準,隻要適合劇本角色。職業演員的優勢就在於技術、控制、穩定性能做到很好,但有的時候缺少瞭那麼一點光彩。有的時候職業演員用七八分的情感和投入就夠用瞭,觀眾看不出來,我看瞭很多遍,我是能看出來的。這和完全沉浸在戲裡是不同的,當然,他也不可能一年300場場場完全浸入,那他受不瞭,非瘋不可。非職業的演員可能技術上沒有那麼成熟,但如果與角色特別契合,就能演得特別好。2016年,排的《人生不適情》十四五個演員,幾乎都是非職業演員,單獨或少數幾個人的排練連綴起來,一半的內容都比較私人,演員們多數投入到適合自己的角色和狀態中,這個戲在小劇場裡看,是比較舒服的,演員全身心投入後自己內心的力量和活力是最動人的。這是非科班演員的優勢。

8你比較欣賞的戲劇導演?

林兆華導演。大導自己發展出瞭一種很舒展、很詩意,有傳統審美意味,又很現代的舞臺美學,比如《趙氏孤兒》《風月無邊》。但很可惜,我覺得沒有得到應有的研究和發展。20年前田沁鑫導演展示出來的個人舞臺風格,也是非常令人驚艷的。比如《生死場》,在我看來,可以算是十年一遇的經典。法國的戲劇導演阿裡亞娜·姆努什金(ArianeMnouchkine),可以算是我的偶像瞭。她想象和重新創造瞭東方的藝術,在精神上繼承瞭很多東方藝術的很美的東西。比如,《最後的驛站》中,以覆蓋舞臺的水佈表現海,演員在水佈裡演海上的偷渡者,演劃船、落水、掙紮、被救起等這些行動,很現實的移民題材和水佈這樣的假定手段,在舞臺上有一種奇妙的落差和美妙。再比如,《洪水中的鼓手》以全部真人演員演日本凈琉璃,創造瞭視覺上的種種奇觀,表裡都是東西方的水乳交融。

9你在不抽油煙機推薦同階段對書籍的選擇和偏愛有什麼變化?

我在讀大學、研究生階段讀瞭不少戲劇方面的經典名著,畢業後就讀得比較少瞭。那台中註冊商標個時候不諳世事,很多經典雖然是讀瞭,但是讀不懂。現在看很多戲,發現自己其實當時根本沒看懂。

我非常喜歡契訶夫。他也是我重讀次數最多的作傢。契訶夫筆下的世界是一個含混的世界,他沒有把事情說清楚,也幾乎沒有確定的去評價什麼。他一邊在拿這個人開玩笑,一邊在同情這個人,訴說人們的難過、失望、孤獨、希望。去年,我有幸隨團去契訶夫的故居參觀。他的故居現在也是他的一個紀念館。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床很窄很小,想象著他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寫作,有那樣的思慮和心思,理解瞭他為什麼會死於肺病,這是玩笑。

我現在文學的書讀得少,讀生物學、心理學、社會學方面的書比較多。最近在關註的一本書是羅伯特·賴特(RobertWright)的《為什麼佛學是真實的》(WhyBuddhismisTrue)。可惜現在還沒有中文翻譯版。我聽喜馬拉雅上的書評,對這類進化心理學方面的書非常感興趣,我的興趣在於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比戲劇探討強太多瞭。

10你在文學方面的偶像是?

高中我讀的是我們那兒的一個重點中學,學習很苦,壓力很大,我就找到瞭一個安慰自己的辦法——讀詩,現代詩。也讀,也寫,也在廣播裡聽。晚上十一二點石傢莊電臺轉播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子夜詩會》欄目,介紹瞭很多國外的詩人,其中有一位我非常喜歡——智利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女詩人加夫列拉·米斯特拉爾(GabrielaMistral),直到現在她也是我的偶像。那時候,十七八歲嘛,聽她的愛情詩《死的十四行》《母親的詩》,真能感受到愛的疼痛和絕望,後來看瞭傳記,更理解瞭這個一生愛情不如意,卻寫瞭最美愛情詩的人。

11你非常喜歡中國傳統戲曲,怎麼培養的這個愛好?你欣賞的戲曲表演藝術傢?

小時候夏天乘涼,小孩子胡鬧,我爸說,別跑瞭,我教你們唱戲,就教我和我姐唱戲。小孩子引導,上瞭路,就好走瞭,高中之前,我很喜歡,浸淫在裡面。高中大學,有瞭更有趣的詩和話劇,嗓音也變瞭,京劇就先放下瞭。後來排戲演戲,別人發現,我排的戲有戲曲的味兒,我才意識到京劇在我身上留下的東西,讓我跟別人不太一樣,這個不一樣似乎成瞭特色。足見,不同的背景,對個人的創作有多重要。我是一視同仁地看待所有我接觸的藝術的,一圈下來之後,覺得戲曲是很有價值和我們自己特色的。大導也是吃透瞭傳統戲曲的好處,他們30年前提出全能戲劇嘛,各種藝術,都可為我所用。

去年,我父親去世瞭,我把他那把胡琴拿到瞭北京。小時候練過,現在沒事拉一拉,聊作安慰,確實救瞭我,又引我重回瞭對京戲的喜好,是我自己的新階段吧。

不同的階段喜歡的藝術傢流派也不同,小時候喜歡梅、楊、餘,後來喜歡程、麒,現在喜歡趙燕俠,想想這都是人生難預料,小時喜歡完美,後來喜歡特色,現在喜歡根本。現在經常去看演出,戲曲演出性價比比話劇高多瞭。

12成為父親給你帶來瞭哪些改變?對孩子有怎樣的期望和要求?

孩子是生命的一種安慰和延續。孩子表現出來的很多東西,讓我越來越理解生命,也讓我的人生觀變得完整。

我爸爸性格很好,從來沒有打過我、責備過我,總是帶著我玩,比如釣魚啊、聽戲啊。他是我很好的玩伴和老師。他很溫和,沒見他和誰吵過架、打過架。父親是我的榜樣,我也希望自己能成為像他一樣的父親。

我也希望孩子能在工作之外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就像排戲對我而言不是謀生的手段,而是一種取悅自己的純粹的享受。我想讓孩子也學一學昆曲,這是中國傳統戲曲中的精華,我覺得中國傳統戲曲中精華的部分在世界戲劇范圍內看也是最優秀的。可能隻有西方的芭蕾能和中國的昆曲的美相比。

13你喜歡與什麼樣的人交朋友?

我想和三觀比較保守、比較一致的人交朋友,但很難得。反而和三觀不一致的朋友經常探討事情,成瞭很親密的朋友。

14對你有啟發的電影?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色戒》《鋼琴師》。

15你喜歡的運動方式?

跑步。在傢練啞鈴,到瞭該增加肌肉的年紀。

16你是個球迷嗎?

我喜歡看歐洲足球五大聯賽中的德甲,硬件條件好,看拜仁慕尼黑這樣的球隊踢比賽還是非常賞心悅目的。德國隊原本的風格是很硬朗的,但這屆世界杯我覺得德國隊太軟瞭,缺乏力量,而“軟”的核心代表就是近期宣佈離開國傢隊的厄齊爾。

(問:看球最大的樂趣是什麼?)

比賽的輸贏、綠草地上鮮明的顏色和球員。現場看球有點像看戲,身臨其境,感受現場氣氛。人們可以在看球的過程中得到一種獲勝的滿足感。這是對我而言看球最大的樂趣。

17請描述幾個你生活中感到幸福快樂的時刻或場景。

周末的早晨兒子來床上搗亂,一傢三口在一起賴床、說笑;看自己的戲在舞臺台中通水管上演出,坐在觀眾席裡替舞臺上的演員著急,都是很好的時刻。

18當下比較關註的社會話題?

最近我比較關註狗咬人和人毒狗的事,這是一個很復雜的事,不好站隊。我的觀點是,人永遠比狗重要,這一點不能混淆。我能理解狗被毒死瞭對狗的主人來說是個很傷心的事,但我覺得避免此類事情發生比較好的方法是養狗的人管好自己的狗,拴個鏈子,套個嘴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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